有关父亲的文章(父亲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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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关父亲的文章(父亲散文)

父 亲

冰宇

父亲分开我们已经二十八年了。

昨晚,我又梦到了父亲。梦中,父亲盘坐在老屋的坑上,眯缝着眼睛、巴嗒巴嗒地吸着旱烟。

他就那样一直闷闷地坐着,好久,什么话也不说。

我在屋外洗衣服,突然听见父亲一阵紧似一阵的咳嗽,我擦干了手,走到屋门口说“大,少吸些,你都咳成那样了。”

因急咳而呼吸艰苦,导致父亲曲折着身材,头快百思特网抵到坑沿了。听见我说,他乜斜了我一眼,向我摆摆手,并在急促的咳嗽中,似似而非地点点头。我看见父亲在帽沿下露出的头发像雪一样地白。

我刚要再说些什么,一回头,却又看见百思特网父亲刚从老院门口进来,急匆匆对我说:“赶快挖些坑灰用,石门子你刘爸家的骡子病得很重,快不行了,赶快!”他在上屋里张皇地拿了些什么东西,又急忙地往院门外走。

望着他的背影的一瞬间,我恍然惊醒了过来……

梦境竟是那样地逼真,简直跟现实一模一样。

醒来后,我觉得一阵阵撕心裂肺的心痛、心悸。父亲!父亲!——我在心里深深地呼叫,泪水不由地夺眶而泻。

父亲的一生,是艰辛和苦难堆砌而成的,来世一场,幸福与他了无点缘,他脚板踏涉过的每一步,都是荆棘与石砾铺就的血路。

父亲是一九二八年生人,属龙。民国十八年(1929年),不足一岁还在襁褓中的父亲,在婴儿懵懂中就蒙受了初涉人世的伟大困厄,由于饥饿,奶奶没有母乳,父亲是奶奶用面糊糊豢养勉强活了下来。

由于家里贫穷,父亲从未上过学。做为家里的长子,还未成年的父亲,就承载了与他幼小年事极不称配的负累,耕地、打柴、春种、秋收……但痛楚艰辛的斗争,却未换来生涯的些许顾怜,整日劳作不辍的父亲,就在人介绍相亲的那一天,仍是身着一件粗布褂子 、打着赤脚、卷着裤管,怀着畏缩忐忑的心境去见的母亲。

一九四六年,父亲18岁,他和母亲结了婚。当年大哥出身,之后,爷爷由于还有三个儿子和两个女儿须要抚育,父亲和母亲被净身出户,连一双筷子一只碗都没有的父亲,万般无奈之下,携着一家三口抹着眼泪投靠寄居到二爷爷家搭伙度日。

在那些辛酸的日子里,为了生涯,父亲在忙完家里的各种劳作之外,每天抽空出去给别人做短工,用汗水换取少许的口粮以补助家用。他给人帮工从不惜力,重活累活抢着干。他一次能挑两担水,一人能干两人的活。贫子天念其诚,好人天佑其顺。由于他的实诚、卖力,被幸遇的一位乡村老兽医赏识并看中,那人怜惜和赞美父亲的做事为人,遂将父亲收做了徒弟。

应用闲暇时光,老师父毫无保存地把他的医术传授了父亲。至今令人不解的是:只字不识的父亲却有着超乎常人的伶俐和悟性,他强识博记了无数兽医的药理、症辩和处方,并能看懂老师父给他的一本线装的黄麻纸印制的《牛马经》书。

就这样,不到三年的时光,父亲凭着自已的天资和勤恳,成为方圆百里的小著名气的兽医。在那牛耕马作的农耕年代,一头牛一匹马的分量,就是人们生涯替力的唯一顶梁柱。而师父教给父亲的医术,也成了父亲养家糊口的经济起源之一。父亲的行医取费,视主家情形而定,他从不贪心钱财,情形好一点的家庭,恰当收一点,艰苦人家的就干脆分文不取。

在父亲的很辛打拼尽力下,瘠贫而拮据的生涯略有好转,父亲终于和母亲一道,筑造起了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家!

后来,除了大哥外,父亲又有了我的五个姐姐。

但是,天有不测风云。个人的命运始终逃不脱时期的枷锁,在“大跃进”浮夸风的肆虐和摧残下,国度遭受了人间地狱般的三年艰苦时代(1959、1960、1961年)。加上六个孩子又年事尚小,父母是家中仅有的劳力,在生产队分到的口粮极其有限。时运艰厄,父亲、母亲和他们的儿女们以及所有像他们一样生涯在社会最低层的芸芸众生,有如荒野中一棵棵纤细而软弱的草芥,又一次在饥饿风暴的残暴践踏和铰杀中萋萋俯仰,他们吞糖咽莱,吃树皮、啃草根,尽力保持着干瘪的活命………

面百思特网对膝下六个儿女,父亲的压力可想而知,在沉重的劳作之余他不敢稍有懈怠,父亲像只喂哺雏鸟的雀鸟,没黑没明地捉虫捕食——挤出时光去别的生产队给畜生看病,不时会赚回一点救命的口粮,但这些许菲薄的的收入,还是由于家里孩子多,而一个个又是长身材的养分摄取症结期,就连每顿看见碗底的面汤也不能填满他们辘辘的饥肠。生涯,又一次将父亲推向了命悬一线的生逝世边沿。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生涯的残暴无情和嗜血磨难,也催化和培养了哥姐们心智的快速成熟,幼小的他们,每天都要像大人样,出去找寻野菜和一切可以填饱肚皮的东西。

看着一个个面黄肌瘦、饿得脱了相的孩子,父亲的心里的裂心疼痛可想而知,但他万般无奈。由于悲惨的生涯折磨,终于彻底扭曲了父亲和气温善的本性,一时光,父亲的性格陡然变得十分暴戾,动不动就对母亲和哥姐怒目呵斥甚至拳脚相加。我可怜的母亲和幼小的哥姐们,瑟索着一条虫豖般的贱命,在恐怖的阴霾和泪水冲刷中,提心吊胆地度日如年。

特殊是我的三姐,身着烂衫破衣的她,超乎了她仅有五岁孩子的心智,勤快而节约,知难而懂事,早出晚归地跟着姐姐们,帮着家里去野地里铲拾苦苣菜和蒲公英菜。三姐是个有心人,在捡拾野菜的同时,偷偷地在生产队的地里挖些土豆,覆在篮子的野菜下面拿到家里,每次回来,她除了把少量的土豆交给母亲外,其他的悄悄放进院后放弃多年的一口地窖存了起来,以备全家不时之需。但经于有一次,她在偷挖土豆时被生产队长觉察,这个丧尽天良泯灭人性的家伙,将三姐一脚踢翻下了三四米高的地埂。三姐也因了这次打摔,一病不起,最终,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我那仅有五岁的可怜姐姐,在告别这个血泪和流的悲惨世界的最后时刻,眼角挂着泪水蜷缩在母亲的怀里,拉着父亲的手用微弱而发抖的声音说;“大,妈,我走了……院子后面的地窖里还有些我偷偷存下的洋芋,你们省着慢慢吃去……大——再别打骂妈妈和姐姐妹妹了,你苦,我知道……妈和姐姐妹妹也捏账地很……”

狂风咆哮着,暴雨倾注着。在母亲呼天抢地的哭喊声中,父亲像疯了一样冲出屋子,堂堂七尺男儿在飘泊倾盆(www.isoyu.com原创版权)的雨水泥泞里,如一只受伤的野兽袁嚎着、摔打着……

祸不单行,不久,年仅两岁的四姐又殁于一场疾病。

这接二连三锥心彻骨的打击,导致我那性命坚如磐石、韧似苇草的父亲几近瓦解,一场大病,险些夺去了他那贫贱而多舛的生命。可也从那时起直到故去,父亲从未打骂过他的任何一个子女。

雨过天晴,暗极现光。终于熬过了三年艰苦时代,父亲和我家也如晨光中的家乡,在太阳的照耀下散发出蓬勃腾卷的愿望氤氲。虽然紧巴拮据,但粗食淡饭的简陋生涯也勉强能够保持下去。后来,六姐七姐二哥和我相继来到这个世界。

孩子众多,父亲全体的血汗和无休的劳累,就是养育他的儿女。长年一身洗得发白的青色衣裤,是他定格在我脑海中的永恒打扮。由于生涯的艰辛操劳,旱烟袋成了他永不离手的随身物品。

生涯虽苦,也不识字,但行医所至脚踏四方的父亲却和一般的农民有着很大的不同,他理解许多做人的道理,比如生涯要节约、为人要和气、做事要踏实、许诺要有信、受恩要知报等等等等,而这些为人处世的良好品格,在父亲的言传身教下,让我们毕生受益匪浅。

我上师范学校的毕业季,因为和老师同窗聚首吃饭照相等开销较大,国庆放假回家,我向父亲解释了情形,须要五十元钱。父亲面露难色,但终于懂得并答应了,说等我收假回校拿上就是。七天假期,转眼快要过完,我心里急,偷偷地翻了父亲的衣服,发明他的上衣口袋的手帕里,只蜷曲着几张毛票,共五块八毛钱——看来父亲是没钱,为了不让他为难,我再也只字未提。

所幸的是,在我返校的前一天中午,就涌现了我前面梦境中所述的一幕:蒲川石门子村的一位刘姓人家的骡子病得很重,在莲峰畜医站看了一个星期,花了将近五百元没有痊愈,无奈之下,牵了找上门来让父亲诊疗。

那是一匹栗色的骡子。初见它时,已是瘦骨嶙峋,前胛的金毛里渗落着细碎的汗珠,张着粗大的鼻孔喘着粗气,浑身筛糠似地颤抖着。石门子刘叔牵到我家牲畜的槽边拴了,高声嚷嚷着奔进我家。

父亲出得门来只看了一眼,确诊骡子所患为“黑汗风”,当即取了炙针在骡子身上扎了几下,然后又煮了添加着窗户纸的草药给骡子进行了灌服,又支配我去掏些火热的坑灰堆放在门口的场院,临了,抚慰刘叔说没事,还有的治。刘叔急得直跺脚冒汗,父亲却笑着邀拉刘叔去家里喝罐罐茶。

他们一罐茶还未喝完,我已掏够了坑灰,父亲和刘叔用绳将骡子绊倒,在坑灰上扶身翻滚了一会,然后又将骡子拴在了槽口上。父亲让我盯着,如果骡子开端吃草了就告知他们,他又拉了刘叔进屋去吃午饭了。

约摸半个小时的样子,骡子喷了几下响鼻,打了一个强烈抖颤,一声嘶鸣之后走到牲畜槽边饕餮咀嚼起青草来。

骡子痊愈了。刘叔感谢不尽,满眼泪花地握着父亲的手,拿出十张皱巴巴的“大团结”酬劳父亲,还说千万别嫌少。父亲笑笑地说,用不了那么多,最后他只收取了三十元,其余的强塞进了刘叔的衣兜,刘叔千恩万谢地拉着骡子回了。

那时我年事小,对父亲的作法很是不解,甚而愤怒。父亲看出了我的不快,但他什么也没说。

第二天我要回校,父亲把他身上仅有的三十五块八毛钱全给了我,并一再告诫省着点花。直到送我出门的那一刻,他才嗫嚅着说,娃,谁都有个三灾八难!你刘爸家连张铺坑的褥子都没有,他看牲畜的那些钱都是东拼西凑借来的,我的草药长在山里,不值钱,收他这些都有些过火了。在父亲转身回头的一瞬,我分明地看到了他眼中闪闪的泪光……

一九九二年,一生拮据贫涩的父亲,一生老实无欺的父亲,一生呕心沥血的父亲,一生任劳任怨的父亲,一生和气温良的父亲,一生同情弱小的父亲,一生仗义疏财的父亲,一性命运多舛的父亲,一生与世无争的父亲,一生舔犊情深的父亲,走完了他坎坷艰辛的尘世之路,他在这残暴冷淡薄凉悲凉的六十六年人世春秋里,平常却巨大,苦难却尽责,像一只萤火虫般散射出了纤小微弱但晶莹剔透的人生光芒。

他的为人处世,在他逝后送葬的那一天,得到了最为荣光的昭彰——人们从四面八方赶来为他送行,队伍里的每个人都噙着泪水,手里举着各色的花圈和纸幡,连绵了五里之遥的家乡山路,成为方圆百里平民出殡时的最大阵仗。时至今日,无论远近的乡邻每当谈起父亲,都会不约而同地说一句:他是一个好人!

父亲——我的好人父亲啊……

父亲去逝二十八年的每年清明,我会立在父亲的茔冢前,凭吊良久。我可怜的好人父亲,天堂无饥,天堂无虞,天堂无疾,天堂无苦,您还好吧!

望着头顶蓝天上缓缓游弋的云朵,我知道:父亲和母亲必定在哪朵云絮做成的小屋窗口,俯瞰注目着他们为之操劳一生、羁留于世的儿女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