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任未来赏析（读食指的诗《信任未来》）
诗人北岛之所以让笔者尊重，除了他与文字、与诗歌较劲的格外锲而不舍与始终不懈，就是他对历史的正视。
譬如，“朦胧诗”不是一个凌晨突然冒出来的，它有着深入的历史根源——对滥情抒情诗的反拨，受外国诗包含意象派诗潜移默化的影响，特殊是“文革”期间地下或民间诗歌的前导与滋养……不一而足。
而食指正是一位弥补了历史空白的优良民间诗百思特网人——他影响的不只是全部知青群体，也包含像北岛和顾城等这样一些因各种原因留在城里的人（与“朦胧诗”其他诗人相比，顾城年岁相对较轻，12岁随父亲下放军队农场养了几年猪后又回到城里，在街道服务社劳动了相当长一段时光）。
北岛显然很看重食指。一个看似无关紧要的例证或许是，他在他2014年选编的《给孩子的诗》（中百思特网信出版社2014年版）一书中，居然一下子选了食指的两首诗《在你动身的时候》《这是四点零八分的北京》。要知道，在该诗选55个入选的外国诗人里，只有15个是两首诗，其他都是一首；在30个汉语诗人里，只有一个是两首诗——就是食指，其他都是一首。
这自然是选家一种审慎的态度。也显示了对食指的格外推许。
正好说到《给孩子的诗》，不妨就多说两句。这本东西无疑涌现得很及时，孩子们也的确须要这么一本诗选。诗选后面附录的《诗名中外文对比表》很有特点，很有必要。尤其是，北岛作为选编者，更有着相当大的号令力。
年青的诗人食指
只是须要提示一下的是，这一本诗选其实并不尽如人意——不仅有些诗选得比拟杂、比拟偏、比拟一般，也远不够全面，更涌现了比拟严重的失误。如该书第145页介绍诗人多多时，就把他和台湾诗人非马混同一人，把非马的《在风城》《白马集》等诗集“张冠李戴”给了多多。
我揣度，之所以会涌现这样的问题，可能是因为北岛更多是挂名，具体选编事宜是别人操作的。以我所懂得的北岛做事的严谨和敬业，相似的毛病是不可想象的，也是不太会产生的。
二
食指与他的《信任未来》
生于1948年的食指，原名郭路生，祖籍山东。下过乡，当过工人，参过军。曾因遭遇强烈刺激而致精力决裂。著有诗集《信任未来》（1988）《食指、黑大春现代抒情诗合集》（1993）《诗摸索金库食指卷》（1998，林莽、刘福春选编）《食指的诗》（2000）等。
食指的《信任未来》一诗作于1968年，随即以手抄本的情势，在各地知青集团中普遍传播。十余年后，这首作者名标为郭路生的诗作为《我的最后的北京》（也即更出名的《这是四点零八分的北京》）一诗的“外一首”，终于正式发表于《诗刊》（1981年1月号）。
《诗刊》1981年第1期
信任未来
当蜘蛛网无情地查封了我的炉台，
那灰烬的余烟叹息着贫困的悲痛，
我依然执拗地铺平绝望的灰烬，
满怀着愿望写下：信任未来。
当我的紫葡萄化为深秋的露水，
像失恋的泪滴一串串滚落下来，
我依然执拗地用凝露的枯藤，
在悲凉的大地上写下：信任未来。
我要用手指——那涌向天边的波浪，
我要用手掌——那托着太阳的大海，
摇曳着曙光那枝伟大的笔杆，
用孩子的笔体写下：信任未来。
我之所以坚定地信任未来，
是我信任未来人们的眼睛；
她有拨开历史风尘的睫毛，
她有看透岁月篇章的瞳孔。
不管人们对于我们糜烂的皮肉——
那些迷途的惆怅，失败的苦痛，
是寄予激动的热泪，深切的同情，
还是轻蔑的微笑和辛辣的嘲讽；
我坚信：人们对于我们的脊骨——
无数次的摸索、迷途、失败和胜利，
必定会给以客观、公平的评定，
是的，我着急地期待着人们的评定。
朋友，坚定地信任未来吧，
信任不屈不挠的尽力，
信任克服逝世亡的青春，
信任未来，酷爱性命。
郭路生1968年
《诗刊》1981年1月号
诗人食指
食指这首显然已成为百年新诗经典的诗《信任未来》虽然大方激昂、一叹三唱、历九逝世而不一悔，但顾名思义，意思浅白，没有多少可供渲染和生发的处所——女诗人舒婷曾有一句相当著名的诗“幻想使苦楚辉煌”（舒婷《会唱歌的鸢尾花》），那么，相仿佛地，食指这首诗的内涵也大略可以说成“信心使苦楚辉煌”。
除了语气上的固执坚定、百折不挠（由“依然执拗”“满怀着愿望”“依然执拗”“坚定地信任”“坚信”等语词陪衬而出）与极有气概之外，此诗予人印象最深的一是它的拟人手段——“……蜘蛛网无情地查封了我的炉台”“……灰烬的余烟叹息着贫困的悲痛”，一是它联翩的比方——“化为深秋的露水”的紫葡萄有如“失恋的泪滴”，手指有如“涌向天边的波浪”，手掌有如“托着太阳的大海”，曙光有如“伟大的笔杆”，“迷途的惆怅，失败的苦痛”有如“我们糜烂的皮肉”，“无数次的摸索、迷途、失败和胜利”有如“我们的脊骨”……它们铿锵有力、贴切自然，问世多年之后读来依然毫无过时之感。
由于《信任未来》这首诗在正式发表之前，有13年左右的辰光是以手抄本的情势存在，自然而然地形成了不同的版本。而在收入各种选集时，也就显示了略有差别的面孔。相比本文所采取的《诗刊》1981年百思特网正式发表版——我称之为“俭朴版”，更为风行的是以收在人民文学出版社的《食指的诗》（2000）一书中的版本为代表的“繁丽版”——
《食指的诗》（人民文学出版社2000年版）
两个版本最大的差别重要体现在第一和第二诗段。诗刊“俭朴版”每一诗段只有第一句是“当”字句，人民文学出版社“繁丽版”则是每段起首的两句都是“当”字句——第二诗段还用“当我的鲜花依偎在别人的情怀”来调换“像失恋的泪滴一串串滚落下来”，一个意思变成了两个意思（由“俭朴版”的两行一个意思变成了两行两个意思）。
此外，第一诗段最后一句话“满怀着愿望写下：信任未来”在“繁丽版”里，变成了“用俏丽的雪花写下：信任未来”。虽然这听起来更好听了、看起来更打眼了，但逻辑上其实是有缺欠的——全部第一诗段都是在渲染炉火久熄不燃的炉台与炉台烧过的灰烬这样一种黯淡的景观，那么满怀愿望地在铺平的“灰烬”上写字（无论把什么作为书写工具）就很顺理成章；而突如其来的“俏丽的雪花”便显得不免突兀、不免与灰烬不搭，既非“满怀着愿望”这样一种书写的心态，也非下文所说的“孩子的笔体”或用以书写的“笔杆”。
诗人食指
第三诗段的差别相对较小：一是“俭朴版”第一句里的“波浪”被置换成了“排浪”，显得更为气派和贴切；一是“俭朴版”第二句里的“托着”被置换成了“托住”，变更不大；一是“俭朴版”第三句里的“伟大的笔杆”被置换成了“温暖英俊的笔杆”，大概是为了与曙光的属性更搭——但实际上，不如写成“伟大而壮丽的笔杆”，因为曙光作为凌晨的日光不必定多么温暖，但确定体量大而残暴。
再就是倒数第一二诗段，也有渺小的差别。《诗刊》“俭朴版”倒数第一诗段第三句的“信任克服逝世亡的青春”在人民文学出版社的“繁丽版”里，被置换成了“信任克服逝世亡的年轻（有的版本写作“年青”）”，感到“青春”的确不如“年青（青）”更平易自然。
诗人食指
《诗刊》“俭朴版”倒数第二诗段第三句是“必定会给以客观、公平的评定”，人民文学出版社的“繁丽版”在“客观”前面加上了“热忱”二字，成为“必定会给予热忱客观、公平的评定”（“热忱”二字后面显著落了一个顿号）。个人感到“热忱”二字类乎衍文，意义不大。
当然，在网上传播的其他版本里，还有其他一些差别或变更，如把第二诗段第一句里的“紫葡萄”写成“葡萄”，似乎是为了和“繁丽版”此段第二句的“鲜花”更为相配，但不如“紫葡萄”更有口感；把第二诗段第三句的“凝露”写成“凝霜”，感到加增了悲凉感；把第三诗段第二句里的“托着”或“托住”写成 “托起”，感到强化了动态感，与第二句里的“涌向”一词更配更搭。
但最有争议的一个写法是，把第三诗段第二句“我要用手掌——那托着（或“托住”“托起”）太阳的大海”里的“手掌”二字写成“手撑”——
谢冕主编《中国百年文学经典文库・诗歌卷》
之所以会将“手掌”二字写成“手撑”，是因为不懂得或不支撑“手掌”与“托着太阳的大海”之间的比方关系，而自然而然(原创www.isoyu.com版权)地会想起用手（掌）来撑起“托着太阳的大海”。问题在于，如果真的较真的话，姑不论两者之间的比方关系是否成立，单凭人的手掌，又如何能撑得住托着太阳的伟大无垠的大海？
最要命的是，手（掌）如果都被用来撑起大海了，那么又用什么来握住（或摇曳）曙光这管笔杆？可见，将“手掌”写成“手撑”是一种想当然的过于勉强之举。
晚年的诗人食指